田疇直視孫策,心中驚訝不已,又抑制不住興奮。他並不反對太史慈化胡為漢的想法,如果能漢胡一家,北疆將迎來真正的和平。他反對的是太史慈將烏桓、鮮卑納為編戶的做法,這根本不可能實現,只會激化矛盾,引來更大的災難,所以極力勸阻。
可是孫策聽他解說時很平靜,又說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顯然早就思考過這些問題,而且有解決之道。他有些相信太史慈所說,孫策有着與他年輕不相襯的沉穩,更有着常人不及的眼界。
「願聞其詳。」田疇拱拱手,不卑不亢。
孫策暗自點頭。「誠如你所言,江東與塞北不可等同視之。江東雖曾是蠻夷,卻與中原相似,皆以農耕為主。弱時難以逃脫,強盛時也很有所作為,對中原的威脅有限。楚國雖曾一度問鼎中原,卻無法長久,終究還是得中原者得天下。通常而言,江南雖無大富之家,卻也溫飽有餘,也不會有入侵中原的必要。」
孫策停了一下,手指輕叩案幾。「可是塞北之胡則不然。塞北苦寒,土地貧瘠,只能逐水草而居。縱有牛羊千群,一旦遭遇暴風雪,就可能是滅頂之災。對他們來說,中原是難以抵擋的誘惑,一有機會,他們就會策馬南下。子泰,你對此應該有切身體會吧?」
田疇微微頜首,品味着孫策的話,既感到欽佩,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只是一時說不出來。「君侯所言甚是,這幾十年來幽州深受其害,尤其是鮮卑,幾乎年年入塞。」
「幽州受到侵擾還只是邊境,并州的情況更嚴重,匈奴人的馬蹄已經深入河東,隨時可能進入洛陽。」
田疇一聲長嘆。他奉劉虞之命去長安上計時經過河東,知道孫策說的情況並非虛構。「塞北之胡的確比江東之越危害更大,可是正因為如此,才不能操之過急,武力征服雖可奏一時之效,卻消耗極大,極易動搖國本。幽州這些年雖然不斷受到襲擾,比起涼州的羌亂來總要好得多。衛霍當年橫行漠北,未能盡滅匈奴,反讓戶口耗減,光武以柔道治國,不發一卒征伐,匈奴守邊,由此可見,撫比征更合適。」
「子泰此言,我不敢苟同。」孫策搖了搖頭。「若無衛霍橫行漠北,匈奴焉能分崩離析?檀石槐在彈汗山立王庭時,朝廷以和親攏絡,卻被檀石槐所拒,柔道何嘗有用?」
田疇語塞。
「子泰,我並提倡征伐,窮兵黷武固然絕非治國之道,但主動放棄武力,一味仁義,也絕非上策。光武以柔道治國,募烏桓、匈奴為兵,看似一時得計,其實後患無窮。一國之安全豈能操於異族之手?面對強賊,不思強身自保,卻以錢財賂賊,以賊守門戶,此乃開門揖盜也,智者不取。」
「可是征伐消耗更大。君侯雖有中原之富,數戰便欠債十餘億。太史都督出征不到一月,消耗的軍需已然逾億,太史都督乃不世名將,又有君侯全力支持,方能速勝,若是換一個人,遷延數月,甚至不能取勝,又不知當消耗多少。利害相較,一目了然。」
「我以為不然。」孫策抬起手,不假思索的打斷了田疇。「比起征戰消耗的數億錢糧,文恬武嬉的後果更加危險。這次子義出征,速勝鮮卑,的確有些僥倖,換一個人也許不能這麼快,但取勝沒有問題。這一點,我很自信。」
田疇看着孫策,無言以對。孫策這句話說得極有自信,但他卻很清楚,孫策有自信的本錢。他本人就不比太史慈弱,麾下能征善戰的將領還有不少,也許沒有太史慈那麼優秀,擊敗鮮卑人卻不是什麼大問題,不過多花些時間罷了。
「君侯麾下猛將如雲,擊敗鮮卑人自是不難,可是若不能妥善安置,再逼反了他們,降而復叛,豈不是適得其反?這次之所以能速勝,固然是君侯運籌帷幄,太史都督能征善戰,也與鮮卑人輕敵有關。若非他們驕狂,自投險地,而是引兵遁去,只怕是戰禍綿延,幽州不能安矣。烏桓、鮮卑自有習俗,強迫為編戶不如依其舊俗。」
「不急。」孫策搖搖手,笑道:「塞北之胡不得不化的原因還沒說清楚,討論如何化胡為時過早。我很快要回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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