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見有晚生向自己行禮,還以為李鳳梧是府學的生員,笑道:「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不過活的陸游還是第一次見吶,李鳳梧按捺住心中激動,恭敬說道:「不曾見過先生,只是久聞先生大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陸游略略有些郝然,自己雖生於江南望族,但參加禮部考試卻因奸相秦檜排斥而仕途不順,孝宗榮登大寶後才賜了自己進士出身,屬於恩科進士,不料今又被貶鎮江府通判,哪來的大才之名。
不過倒是有些好奇,這少年怎麼會知曉自己,按理說在這建康城之中除了好友等寥寥幾人,再無人認識自己才是,說道:「我有自知之明,略有薄名卻不及建康,不知道你是從何聽聞?」
李鳳梧心裏咯噔一聲,當然不可能說我小學讀的課本里就有你大作了吧,心緒急轉,淡定從容的回道:「先生胸懷大才心憂天下,是天下士子楷模,是以在臨安遊學歸來的士子中多有讚頌。」
這馬屁拍的……毫無水準啊!
陸游也不點破李鳳梧,笑道:「方才見你與門子爭吵,所為何事?」
李鳳梧嘿嘿笑了一聲化解尷尬,根據後世積累的豐富經驗,這個時候一定要堅持自己有一個光明正確的初衷才能在長輩眼裏留下好印象,故作猶豫的說道:「我想……求學。」
陸游點點頭,「求學上進是好事,可也須循規蹈矩,現在不是府學招生時間吧,你可曾過了解試?」
宋朝科舉有解試、省試、殿試三重,解試就是州試,在地方上舉行,過了解試就是舉人,不能過的也是秀才,省試是由禮部舉行,考過便是中進士,至於殿試,一般由大宋天子主持,殿試之人不允許他們對考官自稱門生,這才有天子門生的說法。
細數兩宋高官,幾乎都被各科進士壟斷,在兩宋入仕之人,若不是中過進士,例如蔭補官就很難越過士大夫那一階。
而宋朝的舉子並不是終生制,比起明清來說地位低下了許多,每三年需考一次,若是考過依然是舉子,能享受到一些小的待遇,比如免一些賦稅什麼的,但卻不會授官入仕。
因此像柳子遠這種舉子,在大宋朝那真是不值錢,斷然不會出現范進中舉這樣的悲劇。
李鳳梧苦笑着老實回道:「沒有,晚生父母是近親聯姻,因而晚生生性愚鈍,蒙學都不曾進過。」
蒙學即是啟蒙學塾。
陸游對近親聯姻而生子愚鈍這個說法很是不解,不過聽李鳳梧說他自己未曾讀書,只是無語笑了笑,這小官人言辭清晰不似愚鈍之人,說沒上過蒙學陸游自是不信的。
適時從府學裏奔出一位和陸游差不多年紀的先生來,龍驤虎步,身材高大面目清瘦,尤其是一雙眼睛充斥着凜冽清光,頗有幾分浩然清明。
老遠便驚喜的喚道:「務觀兄,邸報說你去任鎮江別駕,怎的反到了建康,走走走,多年不見,今日我們不醉不歸!」別駕是通判的敬稱。
李鳳梧並不認識這人,估摸着是建康府學的教授,必然是位飽學之士。
南宋多飽學之士卻無巨匠,這宛若大宋這個垂暮巨人的迴光返照,孝宗趙昚雖南宋最有北進之心的明君,經營打造了乾淳之治的小盛世,卻終究沒等到他的千古名臣。
李鳳梧看着那位先生和陸游消失在府學深處,無奈的嘆了口氣,今日見到了南宋最為耀眼的詩人,但一個恩科進士走馬鎮江府通判,一個普通白丁,如隔天涯。
歷來封建王朝皆只有兩個階層,士族與官一個階層,普通百姓一個階層。
晚膳後,李鳳梧正欲回西院,看是否能勾搭着朱喚兒一起去遊覽秦淮夜景,不料老爹李老三一把拉住自己,「大郎,咱父子倆談談?」
李鳳梧訝然,尋常時分,這個土豪老爹吃過晚膳就會建康城富賈圈子裏的大官人、員外們去秦淮河畔風|流快活,今兒個變性了?
「有事?」李鳳梧只得坐下。
老管家李伯將飯後茶水捧過來,李老三意思着呡了一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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