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排在江水中穩穩前行,站在第二排上的愣虎,並沒有聽見頭棹和二櫃的對話。
此刻他手中握着棹杆,目光注視着遠方,思緒如眼前這滾滾的江水,在腦海中翻湧。
來到這個世界好幾個月了,曲紹揚也漸漸接受了,從現代社會穿越到一百四五十年前的事實。
原主也姓曲,小名叫虎子,山東登州府下轄,曲家莊人,家中以種地、捕魚為生。
齊魯大地連年災害,百姓生活困苦,飽受磨難,登州府也沒能倖免。
日子不好過,吃了上頓沒下頓,不少人就琢磨着去關東闖一闖。
原主從小性子就愣,做事顧頭不顧腚的,於是不顧家裏人反對,就坐船過海闖關東。
原本那船是奔着大連去的,結果遇上了大風,偏離航向,最終漂到了安東附近。
人都說,關東山好混窮,窮人到了關東山,怎麼也能混口飯吃。
虎子跟隨眾人,風塵僕僕、歷經艱險到了關東,卻發現想要混口飯吃,並不容易。
外地人到了關東,想要混飯吃,最穩妥的就是給人打工扛活、開荒種地。
打工扛活,好的活計需要有同鄉會的擔保和推薦,要知根知底,不然主家哪裏能放心留用?
不用擔保的活,都是又髒又累,從早忙到晚,也頂多就是混一口吃喝。
開荒種地也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拼死累活開荒幾畝地,轉眼就有旗人或者蒙地貴族過來跑馬占荒。
遇上好說話的還行,先佃地種,按年交租,慢慢也能落下腳。
要是遇上不好說話的,地直接沒收,人攆走,誰叫地是人家的呢?
除此之外,還可以進山伐木、打獵、挖參,要是膽子大不怕死,還可以去淘金。
打獵需要經驗豐富有傢伙什兒,挖參憑運氣,淘金更是九死一生,都不是好走的路。
所以,有些人就選擇了進山當木把。
廣袤的長白山脈盛產各種優質木材,黃花松、紅松、水曲柳、柞樹、椴樹、黃菠蘿等等,遍地都是。
這些木材只要運到關里,就是價格昂貴的搶手貨。
清末,隨着朝廷對關東山兩百多年的封禁解除,官府和民間紛紛成立木場子。
木材砍伐與運輸造就了東北的木幫行業,人們稱從事該行業的人員為「木把」。
木把分為兩個類型。一個是上山採伐樹木,乾的是山場子活,另一個則是下水順江放排,吃的是木排子飯。
順江放排屬於高風險高收益,而進山伐木雖然收益低一些,但風險也小一些。
只有一點,就是對木把的體格要求高。
直徑超過一米的樹木,在沒有油鋸和各類機械的年代,全靠兩米長的大掏鋸和八斤重的大板斧來砍伐,沒有過人的體魄是不行的。
虎子雖然才十六,體格卻不錯,山東大漢的基因,長得高高壯壯,一把子好力氣。
這小子剛開始在碼頭上扛活出大力,一天累死累活也就勉強餬口。
正巧七八月里趕上長白山的木把放排到安東,一個個都趾高氣昂各種吃喝玩樂。
虎子瞧見了,羨慕的不行,正巧遇見個「打扮人的」(類似中介)。
在聽完打扮人的吹噓木把多掙錢之後,虎子就動心了,二話沒說就跟人家簽下了三年的合同,進山當木把了。
到了山里才知道,木把這飯碗也不是好端的。
大冬天在插襠深的大雪裏放樹,八斤重的大板斧一掄就是一天,出一褲兜子汗。
那狗皮帽子和棉褲上頭,能罩起一層冰甲,晚上回屋的時候先去爐子邊上烤火,才能脫下褲子來。
而且,進山伐木只是相比於放排危險低一些,但也不是沒有。
遇上排山倒,那一米直徑的大樹翻滾而下,碰上差不多就砸成肉餅兒。
放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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