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曹一夔咬牙切齒、痛心疾首的樣子,朱翊鈞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心裏面卻早已憤怒得不行了。
他努力的控制着雙手不顫抖。
灶戶,這是大明朝一個沒有人關注的群體,長期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甚至比軍戶的存在感還要低。
可是朱翊鈞知道,這些灶戶就是一群奴隸。軍戶好歹還有一個軍字,可是灶戶不一樣,這些人基本沒有什麼出頭之日,主要做的事就是在鹽廠那裏煮鹽。
就像有詩曾經寫過的那個樣子,
「四海無閒田,
農夫猶餓死。
遍身羅綺者,
不是養蠶人。」
灶戶也是一樣,他們辛辛苦苦的弄出了鹽,結果卻活得像奴隸一樣,衣不蔽體,整日裏日以繼夜的勞作,被人欺壓着,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想到這些,朱翊鈞眼睛就眯了起來,目光之中凶光閃動。
一邊的曹一夔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還繼續在說。他說的並不是很複雜,只是把他所看到的、所見到的全都說了一遍。那些灶戶過得如何悽苦的生活,仿佛曆歷在目。
「有些稚童好幾歲了還沒有衣服穿,不管是小男孩還是小女孩,整天光着屁股;如果哪家灶戶的姑娘長得好看一點,就會被人看中強行擄去隨意玩樂、玩完棄之如敝履。灶戶的女兒們為了避免此事,會把自己打扮成男子的模樣。所有的人都在欺壓這些灶戶,他們處於整個鹽場的最底層,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說到這裏,曹一夔雙眼通紅,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朱翊鈞眼睛微眯,緊握着的雙手也鬆了開,身子向後靠了靠直接靠在了龍椅上,手指敲打着龍椅的扶手。
曹一夔說完了這些,抬起頭看向皇帝。
只不過他失望了,皇帝並沒有表現出感同身受,甚至都沒有什麼表現,只是面無表情的靠在那。
這就讓曹一夔有些不明所以了,難道陛下不在意嗎?
不,不是這樣的,陛下肯定是在意的。
朱翊鈞看了曹一夔一眼,笑着說道:「繼續說。」
「是,陛下。」聽到這話,曹一夔即便有些不明所以,還是繼續說道:「灶戶的日子不好過,但是鹽場卻非常賺錢,只不過大部分都被貪污了。從上到下,所有人都在伸手,無論是地方官,還是鹽場的官員,沒有一個例外的。」
「這些人倒賣私鹽,甚至讓灶戶沒日沒夜的幹活,多產出來的鹽和私底下扣下來的錢就變成了他們自己的。他們會把這些鹽大張旗鼓的賣給那些鹽商,表面上看這些都是官鹽,但實際上全都是私鹽。他們在裏面大發其財,所有人都賺得盆滿缽滿的,包括那些鹽商也一樣。」
「除此之外,這些人還囤積居奇、哄抬物價。他們培養了很多的官員,也腐蝕了很多的官員。無論是地方官員也好,還是京中官員也好,全都有人在為他們當家作主。」
這個朱翊鈞也知道,而且知道得非常清楚。
張居正非常信任的手下,三邊總督王崇古他家就是鹽商,在晉商當中佔據非常大的規模。
除了王崇古家以外,還有張四維,堂堂的內閣次輔家也是大鹽商。在整個晉商當中,張四維他家都是數一數二的。
這些鹽商在官場上擁有着非常大的力量,基本沒有什麼人可以和他們斗,整個官場從上到下全都是他們的保護傘。
如果不是有自己在幫忙,曹一夔根本堅持不到這一天。他早就會讓人弄下去,甚至會死在任上。
不要以為那些人不會殺人,他們會管什麼官場規矩?
真到了逼死人的時候,沒有人會害怕殺人。拼命博命,他們都敢做。他們手底下蓄養了很多販私鹽的販子,那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
要知道,在大明朝販賣私鹽可是抄家砍頭的大罪。但凡是敢幹這些的人,基本都是亡命徒,把刀別在褲腰帶上幹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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