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到處亂跑好把他吃掉……」偶爾,他還會向村裏的孩子講述這些編撰的故事。其實他既沒有見過寺廟,也沒有再次見過那頭大蛇。只是他希望有一天它能夠出現在他們搭建的寺廟裏,這樣他就能告訴那位說,他們從未忘記。
可惜,他已經是村里最後一名還記得山神的人了,不知道在他死後,寺廟還會有人供奉麼?
老人聽見院子裏公雞的鳴叫,撕心裂肺,連那條和他一樣垂垂老矣的黑狗都低吼起來。
讓他從泡沫般的夢裏驚醒。
「怎麼回事?」老人不解。拿起拐杖緩緩走到後院。
後院流過曾經那條小溪,不過現在稱的上是河流,水流並不湍急,平日裏撒網捕撈些魚蝦是村里人的常態。
整個院子裏養的雞鴨豬狗都瘋了似的狂吠。
「嘩啦啦──」水流聲起,有龐然大物從河流中抬首。
老人眼睛猛然瞪大,想到了什麼,連拐杖都不顧踉踉蹌蹌地奔向河岸。
隨後,他被陰影籠罩了。
赤蛇大蛇安靜地看着他,眼睛亦如過往,是刺眼的金色,龐然身軀潛伏在河流中,隱隱可見鱗次櫛比的赤色盤旋河底。
李熄安注視面前即將死去的老人。
心中沉寂已久的內心似乎有了一絲波瀾,連它自己都不知道它為什麼要涉險進入人類的村莊。
它做人幾十年,做蛇幾百年,思想觀念早已轉變,如若讓它面對對自己有威脅的人類,它會毫不猶豫地殺死,沒有一點心理負擔,但一想到當眼前這名老人離世,世界就真的不記得它了,難免有點感慨。
也許這是它還是李熄安,而不是單純的殘暴大蛇的憑依。
幾十年前的太行山深處山洪暴發,暴雨持續了三天三夜。
黑雲壓城,有雷霆奔涌其間。這是沖它來的,按照它曾經為人時了解的文獻書籍,這或許是所謂的渡劫?雖然暴雨過去,它確實感覺自己變得更加強壯,可並沒有書上寫的那麼神奇。
村莊因為它引發的暴雨差點被淹,它察覺後居然在心神一動下驅散了大雨山洪,這時它才發現,自己好像確實變得不像印象里的普通生物。可這又怎樣,它總歸屬於這片大山,而不是以前鋼鐵森林裏游離的行人。
不過他開始留意山腳下這個村莊的點點滴滴,注意到那些見到過它的人們。他們與後輩講述故事,說要敬重這片大山,孩童們雖然聽的一知半解,但仍然在心中留下了種子。他們還修建寺廟,讓它可以像神仙一樣享受香火,哪怕這對它似乎沒有用處。
「山神大人……」老人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臂,似乎是想要擁抱。
李熄安探出頭,準備拉低身體,可老人並沒有擁抱它,老人屈膝拜下,甚至沒有再抬頭。
嘖,我很為難啊。它心裏嘀咕,覺得讓老人抱一抱沒啥,被這麼一搞,反而使它心裏沉重了些許。拜啥呢,有啥可拜的?
李熄安無言。
老人好像壓根沒想過起身,臉貼着河岸泥地,手掌掛滿污泥毫不在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很老了,這樣拜下身體讓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他聽見了水聲,水浪打在他的臉上,又涌回河裏。
院子裏的雞鴨停了下來,老黑狗重新趴進土窩。
它走了。老人知道。
起身,他的面前多了一片赤紅鱗片,嬰兒手掌大小,質感仿若上乘美玉。鱗片埋在河岸泥土裏,仿佛那一位仍然注視着他。
但也只是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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