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劭本來的確想罵孫策幾句,話已經涌到了嘴邊,一聽孫策這句話,又把那些話生生咽了回去,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也沒吐出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真要開罵,他還真未必罵得過孫策。之前幾次交鋒,吐血的可都是他,孫策連根汗毛都沒損失。
孫策看着許劭的窘態,忍不住笑出聲來,而且笑得非常得意,一點也不掩飾。許劭更加鬱悶,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又跟着白一陣,握着酒杯的手關節發白,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漆耳杯也許已經被他捏碎了。
可惜他沒有。就像他以為自己能夠指點天下一樣,其實他並沒有這樣的能力。
孫策挪了一下身體,改變坐姿,抱膝而坐。這個姿勢有些無禮,但也更為放鬆。你可以理解成放肆,也可以理解成沒把你當外人,當然也可以理解成他根本不在乎你怎麼想。孫策此刻神態輕鬆,顯然沒有把許劭會怎麼想考慮在內。他搖晃着身體,拈起一片乾果,手指微微用力就將堅硬的果殼捏破,取出殼中的果仁,曲指一彈,正好落入張開的嘴中。許劭很反感他的輕佻,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力量和精準。
「我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許君說我什麼好話。不過,我想你也不至於造謠誣衊。」孫策慢條斯理的捏着乾果,一邊吃一邊說。「你此去是往廬江還是豫章?聽說豫章太守華子魚也是名士,如果他問起你,你打算怎麼說我?」
「將軍也畏懼人言嗎?」許劭冷笑道。
「我?不怕。不管你說我什麼,我都不在乎。」孫策輕笑道:「廬江也罷,豫章也罷,遲早都會在我的掌握之中。你說了什麼,也會落入我的耳中。我擔心的是你所言不實,壞了名聲,將來不好混。」
許劭心中暗凜,隱隱不安。孫策說得很自信,而且猜得也基本準確,他的確是想先去廬江,再去豫章。如果孫策真的有計劃攻擊豫章,那他的逃亡之路可能比預想的還要艱難。天下之大,難道就沒有我的立錐之地,逃過了大江還不行,還要遠竄嶺南煙瘴之地?
「將軍未免太自信了。」
「我說的是事實。你不妨仔細的想一想,我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有你能說出一件,我就把你許家的家產全部還給你。」
許劭皺緊眉頭,沉吟良久,額頭沁出了一層汗珠,油光可鑑。他翻來覆去了想了好幾遍,還真沒發現孫策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輕佻,他粗暴,他不知禮數,他專橫擅權,無視朝廷法度,但他的確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們幾次衝突,但孫策明明有強大的武力,卻沒有對他動過粗,和孫堅殺王睿、張咨完全不同。
「你看,沒有吧?既然如此,我有什麼好怕的?你無非說我讀書少,為人粗魯,這些也是事實,我也沒想裝高雅,君子坦蕩蕩,小人藏雞雞……不是,常戚戚嘛,對吧?」
許劭無言以對,只能報以冷笑。
「行了,酒逢知已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雖然來送你,你也未必會把我當知已,說多了也煩人,我就不囉嗦了。臨別在即,胡謅幾句算作送別吧,還請許君不要見笑。」孫策咳嗽兩聲,舉起酒杯,拱手施禮,一本正經地念道:「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木凋。勸君更飲一杯酒,船過大江無至交。人情冷暖皆常態,青山明月自吹簫。踏遍千山與萬水,還是家鄉春色好。許君,一路順風。」
雖然對孫策的確沒什麼好感,但往日知交沒一個來送,反倒是孫策來送行,還作詩送別,於情於理,他都不能不感動。兩人拱手作別,許劭上了船,解開纜繩,升起船帆,順水而下。許劭站在船頭,看着岸上的孫策,忽然嘆了一口氣。
許混不解。「阿翁,你這是……」
「小子,你覺得孫策那首送別詩怎麼樣?」
「不怎麼樣。雖然七字一句有些新意,但話里話外無非是譏諷我等,想勸我們留下罷了。」
「你啊,朽木不可雕也。」許劭搖搖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還請阿翁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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