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圖出帳去安排任務,沮授去草擬給田豐的書信,何顒留在帳中,靜靜地烤着火,已經花白的濃眉下,一雙看透了人間悲觀的眼睛蒼老而銳利,帶着淡淡的哀傷,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滅不定。筆神閣 bishenge.com
袁譚離席而起,在何顒對面坐定,提起酒壺,剛準備倒酒,何顒擺擺手。「倒杯茶吧,年紀大了,不宜飲酒太多。」
袁譚打量何顒一眼,放下酒壺,起身去拿茶壺,倒了一杯熱茶,雙手遞給何顒。何顒接過,捧在手心裏,卻沒有喝,繚繞的茶霧朦朧了雙眼,多了幾分濕意。
「顯思,辛苦你了。明知不可為,卻不得不為。」何顒一聲輕嘆。
袁譚垂下了眉,眼神落寞。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淺淺的呷了一口,吁了一口氣。「這倒也罷了,誰都有個不得己的時候,吳王面對父親、兄弟,不也是委曲求全麼。我遺憾的是當為卻不能為。」
何顒看着火光,沉默不語。他能體會到袁譚此刻的絕望。沮授說得有理,孫策想要的王道說起來很複雜,其實就是一句話:讓文明戰勝野蠻,讓華夏衣冠能夠憑藉士人的智慧和力量征服四夷。這雖然和黨人理想有些分歧,總體意旨卻非常接近。
如果黨人不是將目光局限在經籍上,而是兼修百工之學,結果會不會是另外一個模樣?何顒很想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自己沒這個機會了,袁譚也不會有。冀州掌握在冀州世家的手中,他們絕不會放棄手中的土地,接受孫策的新政。如果袁譚想學孫策,他只會有一個下場:被冀州人拋棄。
如果他不姓袁,不是袁紹的長子,就算被冀州人拋棄了,他還可以去投孫策。可是現在,他明知有可能成功的辦法卻不能用,明知不敵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
「我去兗州看看。」何顒抬起眼皮,看着袁譚。「然後回一趟南陽。」
「嗯。」袁譚點點頭,舉起酒杯。「何公一路順風。」
何顒卻沒有動,接着說道:「你覺得是桐柏山風景好,還是大別山水土佳?」
袁譚想了想。「巫山更好。朝雲暮雨,氣象萬千。」
何顒莞爾。「我也覺得不錯。巫山千萬重,樓船不得上。坐看風雲起,閒來且喝茶。」
袁譚挑起眼皮,瞅了何顒一眼,嘴角微挑。「何公得道了,可喜可賀。」舉起酒杯,與何顒手中的茶杯輕輕一碰,叮的一聲輕響,餘音裊裊不絕。
——
田豐接到袁譚的命令,一看字跡,就知道是沮授手書,一聲長嘆。為了避免刺激汝潁人,他刻意保持與沮授的距離,減少私人接觸。若非有重大事務,沮授不會親筆給他寫信。
看完信,他權衡了很久,寫了一長串名單,派掾吏去請客。這些名單幾乎將冀州的世家、豪強一網打盡。沮授說,這是決定生死的一戰,必須全力以赴,至少要保持五倍的兵力優勢。可是他覺得,五倍都未必夠,江東軍訓練有素,不能以普通士卒的數量來類比,兵力當然是越多越好。他不僅要考慮徐琨、沈友的兵力,還要考慮孫策率主力來援的可能。
這就需要冀州世家支持,出兵、出錢、出糧。他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拿出所有的家底來支持袁譚,但他相信他們沒有其他選擇。孫策如果控制了冀州,會像對付豫州世家那樣奪走世家的土地,這是冀州世家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的,他們只能選擇支持袁譚。
在利益面前,能保持理智的人屈指可數。兗州世家如此,冀州世家也好不到哪兒去。對這些人不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只能迫之以害,誘之以利。
得知田豐大規模召集冀州世家與會,鄴城的世家首先聞風而動,陸續通過不同的渠道來打聽消息,田豐不失時機的向他們灌輸當前形勢危急的觀念,如果不全以赴,冀州危急,一旦戰敗,後果不堪設想。
鄴城頓時人心惶惶,新年將至,卻沒有一點喜慶的氣氛,反倒有大難臨頭的不祥之感。
臘月初,冀州世家大多到達鄴城,參加了由田豐主持的會議。田豐分析了當前形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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