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北邊汴河岸邊一株大柳樹下,貝二郎摸了摸屁股,齜牙咧嘴地坐下,對一邊正在撕雞毛的秦三郎道:「三哥,你那樣仔細,要弄到什麼時候?要我說,乾脆用泥糊了,烤了來吃。」
秦三郎頭也不抬:「難得吃一次雞,怎麼那樣馬虎?你只管一邊坐着,我收拾就好。」
貝二郎搖搖頭,輕輕靠在柳樹上,看着河裏的船出神。
那一日被馬蒙打了,雞也沒有吃成,貝二郎在家裏歇了兩三日。他越想越是不忿,明明自己憑本事賺來的一隻雞,怎麼就不許吃了?還白白挨了一頓打。身體好了,找到與自己交好的秦三郎,這一日瞅准了機會,從馬蒙家裏偷了一隻雞出來,兩人到汴河岸邊享用。
沉默一會,貝二郎嘆了口氣:「三哥,你們說我們幹嗎還在馬蒙那廝家裏做莊客?他的家裏又不種地,現在不做牙人,沒了生意,我們也沒了活計,如何過活?看莊裏其他人家,不靠馬蒙了,反而人人家裏都有活做,有錢賺,日子過得比從前還好。我們被馬蒙那廝管着,又不許出去做工,賺不到錢。每日裏吃兩頓飯,都是稀的。我爹爹媽媽講,這些日子受了苦,我身子都不長了。」
秦三郎道:「莊上的人又不是馬家的莊客,馬蒙這廝落難,許多好處分給了他們,自然逍遙。」
貝二郎恨恨地道:「左右我們也是閒着,不能跟其他人家一樣,出去做活麼?可恨馬蒙那廝,竟然說出去做活賺的錢,全是他的。出去做工,累死累活,卻是給別人賺錢,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秦三郎淡淡地道:「有什麼辦法?當年貪馬蒙是本地有財有勢的大官人,與他家簽了文契,現在後悔也是遲了。那廝自己就是牙人,誰知文契里有多少花樣。」
當年選擇到馬蒙家裏做莊客,許多人貪他門路多,做事可以落下不少好處,傭值並不高。到了現在門路斷了,沒了額外好處,單靠着文契里訂的佣金,大家日子都艱難。更不要說還有人早把幾年的佣金預支出來,已經花掉了,吃碗飯都要看馬蒙的臉色。
馬蒙的莊客就是他以前的打手,選的多是遊手好閒之輩,各種壞毛病,吃喝嫖賭就懂,正經做生活沒幾人明白。現在坐吃山空,家家過得不如意。便如秦三郎,一聽貝二郎說一起偷雞,二話不說就跟着來了。讓他到碼頭出苦力,他還不干呢。
把雞毛草草拔掉,就在柳樹邊生起一堆火來,雞架起來烤了。
貝二郎靠前烤火,對秦三郎道:「三哥,這日子是越來越過不下去了。馬蒙那廝還天天想着東山再起,怎麼能夠!前幾日才在縣裏被知縣打斷腿,州里更加不要說,來的那個杜推官,明明白白說了讓莊裏人看着馬蒙,時時抓他把柄。就連以前好得跟兄弟一樣的州縣做公的,也有意疏遠他。我看哪,只要這廝露出一點馬腳來,官府必然把他向死里整治。」
秦三郎看着火上滋滋作響的雞,漫不經心地道:「那是自然。以前官員多不想惹事,約束住馬蒙也就算了。譚二娘這麼一鬧,官員面上無光,民間議論,可不就要拿馬蒙這廝開刀。幾樁人命案,讓州縣官員日日夜惦記的人,做公的哪個不開眼還敢跟他來往。」
貝二郎想了一會,突然眨着眼對秦三郎道:「三哥,你說現在有馬蒙為惡的證據送到官府,會不會有賞錢?官府擺出這樣大的陣仗,總不會連幾貫錢都捨不得給。」
秦三郎微微一笑:「你這小鬼頭,打得什麼主意?」
貝二郎一笑,用肩頭撞了秦三郎一下:「三哥懂的!人為財死,天天喝粥哪個受得了——」
秦三郎不說話,伸手去翻那隻雞。
貝二郎道:「都是住在馬家的人,誰不知道馬蒙做的那些腌臢事!我就聽說,譚二娘家的藥材,明明白白是馬蒙那廝吞掉的。本來是讓他家賠些錢就算了,不想馬蒙那廝強佔了二娘的身子,又怕陶家還了錢之後鬧起來,又貪戀二娘姿色,竟然就讓陸虞侯殺人捲款走了。嘿嘿,天可憐見,陶家的那個陶十七竟然有種,等了幾年,把陸虞侯當街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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