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遵化城外的戰場橫屍遍地,落滿白雪歪斜着身體的黃漢胸口抽搐了一下,隨即動了起來,驚飛了覓食的鳥雀。
那原本平靜的面容扭曲出猙獰怒容,一雙眼睛猛地睜開,滿眼血絲似是已被血液染紅。
「咳!咳咳……」劇烈咳嗽中憋悶的氣管終於順暢,堵在胸口的一口污血被嗆了出來。雪花飄灑的戰場,孤零零的身影在一片雪白中蹣跚而行,像是不舍戰場的孤魂野鬼。
黃漢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感知中的世界在真實與不真實之間不斷變換,難以聚焦的瞳孔映射出的畫面模糊不清。
捏緊的拳頭狠狠在眼眶上擦了擦,僵化的肌肉由於猛然的發力發出刺痛感,再加上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的零碎傷口。不用掐自己,黃漢都能確認到自己不可能是在做夢。
哪有這麼可怕的夢。「真冷啊!真疼!?」迷茫着雙眼瞧着四周的黃漢腦子有些懵,只覺得哪裏不對勁,好像腦海里有着另一個人的故事,太生動了,簡直是歷歷在目。
「馬福春,馬二子?聽見的話回我一聲兒。」腦袋裏還沒清醒,腦海里跳動的信息已經催促着乾巴巴的嗓子壓着聲兒開始呼喚。
可馬二是誰?黃漢的另一個思維在疑惑着,但還是為了腦袋裏忽然冒出的那些信息着急。
在衝殺中僅存的兩位黃漢這一伍的戰士,黃漢眼看着劉勇被一個凶神惡煞般的巴牙喇捅死了,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劉勇噴射出的那一腔熱血的溫度,在黃漢閉眼之前還活着的也就只有馬二一人。
雪花還在飄舞,白茫茫的雪層蓋住了狼藉的戰場。眼睛終於恢復正常,血絲少去了幾分,模糊的視線開始清晰起來。
「我的摩托車呢?」一個記憶在作祟,導致黃漢不斷搜索這片區域,口中喃喃發問不知道是在問誰。
他忽然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伸出雙手查看,「哦!老天!這肯定不是我的手,我的手怎麼會如此粗糙,手上怎麼可能有如此多的老繭?」
驀地打了一個寒戰,黃漢趕緊伸手摸向自己的下面,感覺到了一大團東西後才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在!」又摸索了全身,除了一些還能夠忍耐的傷痛發現自己好像沒丟了什麼零件,也沒有傷到筋骨。
腦海里兩個黃漢的故事在融合,為了得到一些證明,黃漢扒拉了身邊的積雪,一條人腿赫然在目,黃漢瞪大了眼睛繼續扒拉,漸漸地一個明軍戰士出現在眼帘。
記憶里的圖像湧現,黃漢認識這位被刺穿胸膛的明軍,知道他老家在遼東十三山驛名字叫做王全通。
雖然雪花越飄越小卻更加寒風刺骨,但是黃漢額頭滲出了黃豆大小的汗珠。
翹起的半截白蠟槍桿上停着的烏鴉腦袋朝着這邊,發出數聲低沉的「呱、呱……」叫聲,聽起來刺耳又悲涼。
腦袋裏莫名其妙的記憶在催促自己翻開雪蓋,去尋找昔日的戰友,髒兮兮的手不自然的顫抖着卻始終沒有動彈。
然而並沒有太多時間給他慢慢思考,冷風吹在身上迴光返照般重燃的一點生機在不斷的被剝奪。
冷風中全身顫抖着的人迅速的在雪地里翻動。一個記憶讓他喊出:「摩托車,我的摩托車……」
雪中當然沒有什麼摩托車,有的只有殘破的屍體。
馬二的手臂被拗斷了,那隻手中還捏着敵人的半截殘肢。看來他直到最後一刻還在戰鬥不休。
屍體,到處都是屍體。更奇怪的是看到這些屍體,心裏卻沒有一點恐懼。
反而是一種習以為常的淡漠。
當看到馬二的屍體之時,腦袋裏屬於明軍騎兵黃漢的那點精氣神就完全散了,都死了,幾千精銳啊!蒼天啊!怎麼就這樣結束了?
昔日袍澤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現在眼前,那些鮮活的面容如今都變成了一具具冰涼的屍體。
「狗韃子,建奴畜牲,老子要你們血債血償!」一個戰士在心底里吶喊。
而抱着胳膊不斷打顫的黃漢另一個思維也終於得出了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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