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很快的就上來了,江雨說了位置讓他自己去倒水,平安視線所及,發現這個家真的收拾的非常整潔,家具簡約又高雅,紗窗、窗簾、地板、漆皮牆面、客廳里的沙發顏色都是白的,有些一塵不染,臥室的門這會是開着的,裏面衣櫃、寫字枱、床以及那把小巧的椅子也是白色的。只有床單是淺綠色,而衣櫃那裏掛着一件黑紗衫和白地黑點兒的半截紗裙是這個氛圍中唯一顏色深沉的物品。
這是一個精緻的女人。
平安倒了水喝着來到了陽台上,江雨說你似乎天天都跑啊?
「沒有,下雨就不來。」
江雨一聽就笑了,兩人又說了一會閒話,平安說自己要走了,謝謝江老師,江雨就說了再見。
等平安離開,江雨覺得這屋裏尚且留有平安身上的一股味道,她想了一會,知道這個家沒有男人的氣息有些久遠了。
江雨的初戀是在大三的時候,她愛上了同班的一個來自貧困山區的男同學,用這位男同學的話說他的家鄉就是個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儘管改革開放這些年了,可人們依然連溫飽問題都沒有解決。
江雨知道自己喜歡這位男同學什麼,貧困塑造了他堅毅與柔韌的個性,這讓她痴迷。和班裏的其他同學不一樣,每逢星期六、星期天江雨喜歡的這位都在外面打工,晚上還帶家教,不僅僅自食其力,而且還常常給家裏患病的母親往回寄藥。
但江雨喜歡的這個男同學卻並沒有因為出身而自卑消沉,他在為人處事上不亢不卑,不驕不謅。
學校那會有貧困生助學金,可他卻拒絕了補助,江雨有些不理解,他說有了依賴,就會產生惰性。這讓江雨更加的在心裏高看他一等,因為這比那些拿着父母的錢揮霍無度和弄虛作假哭哭啼啼找領導托關係申請助學金的學生,更讓人多了一份敬重與憐愛。
可惜江雨和這位男同學的感情沒有展開就沒有了結果,當江雨向她表白心跡的時候,他卻拒絕了。
江雨至今都記得他那時候所說的話:我那個地方太苦,我不希望你受苦,就像不希望我自己受苦一樣,我其實恨透了那片土地,可我得回到那片土地上去,因為這是我必須面對的現實。我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我得把他們從那片土地上拽出來,我得把我的父母養老送終,我是長子,我有自己的責任,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我也喜歡你,可是,咱們只能這樣了。
江雨記得,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很淡然,就像是在講別人的事情,這種冷靜和成熟是其他的同年齡的同學所不具備的,江雨內心難受極了,她不禁的擁抱了他,當然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畢業後,學校想讓那位男同學考研,他沒有考研,學校想讓他留校,他沒有留校,他回那個山區去了。臨行的時候,他給了江雨這樣一句話:謝謝你給窮人的愛和尊嚴,我們畢竟活在現實的社會中。
後來江雨和已經離了婚的那位男的相處的時候,到像是父親一樣關懷自己的導師家裏去過一次,導師對這位江雨未來的一半非常不滿,把她叫到另一個房間說,你怎麼搞的?我一看都能看出你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這個人陰鬱又小氣,也看不出有什麼本事,到時候你後悔可就晚了。
可是那時候江雨不知怎麼想的,也許就是想隨便找個人將自己給打發了,將導師和一些人的意見當成了耳旁風,心說人生就是這樣吧,跟誰都是過。
於是江雨結婚也沒敢告訴導師。結果不到一年,江雨就離了婚,導師知道後打電話將她臭罵一頓,說她想結就結,想離就離,簡直就是拿自己的青春和人生開玩笑。
於是直到今天,江雨就這樣一直的一個人過,直到今天早上,她看到了那個身姿矯健的男學生在跑步的時候,懵然覺得自己內心以每個地方有些甦醒了,有些久違了。
這個家缺少陽剛之氣。
當平安離開後,很久很久江雨都在屋裏坐着,似乎在聞那個學生身上留下來的屬於男性的氣息,想着自己真的幾乎都不知道男人是什麼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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