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柳絮紛飛,桃花夭夭,盛安城裏,春意盎然。
蒞臨皇城官道的顧府中,一處小院子裏,屋內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驚飛了枝頭上剛剛落下歇腳的鳥兒。
房門外,容貌頗為好看的一大一小兩個男子,焦急得來來回回走來走去,停不住腳。大的那個好幾次幾乎衝進去,都被進進出出端水的丫鬟們阻擋在外面。
「老爺,不能進!不能進!不能進!」
顧南星急得頭頂都要冒煙了,擔心的不得了,長腿一邁,就要再次進去。
「老爺老爺,不能進!!!」
顧南星再次被丫鬟推了出去。
屋子裏,左邊是安歇的地方,隔着屏風,裏面的帘子已經放了下來,除了丫鬟斷水進去,能看到掀開的一角,其餘的什麼都不能看見,只能聽到官月兒一聲又一聲的慘叫,還有穩婆的聲音。
「爹,為什么娘都生了一天一夜了,還沒有生出來?!」身旁的小孩,抬頭望向他,焦急的問。略帶嬰兒肥的臉上,五官精緻,淡淡的細長眉毛,往中間靠攏,皺成了小山峰。纖長卷翹的睫毛下,一雙黑色宛如玻璃珠的瞳仁中佈滿擔憂和焦急。
顧南星猛的站住了腳,他在這裏守了一天一夜了。
那,夫人……
「娘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顧塵落緊盯着那端進端出水盆子,裏面染了有血,他看到了,他全看到了。
醫書上說,人一旦失血過多,就會有生命危險。
顧南星何嘗不擔心?
他從開始的高興、緊張……到現在,他只想夫人能夠活下來,其他的他可以什麼都不管。
哇——
一聲嬰兒的啼哭聲打破這繁忙焦急擔憂的景象。
「生了,生了!」穩婆驚喜的聲音傳來。
「你站在這裏。」扔下這句話,顧南星長腿一邁,急匆匆的走了進去。
小塵落腳步一頓,不高興的望着前方那個頭也不回走進去的頎長背影。
丫鬟打開帘子,看到正走進來的俊美男子,正要給他報喜,然而她還沒有開口,忽然腦中一空,神思便恍惚了。
穩婆看不到丫鬟們的樣子,只看到顧南星袖袍鼓動了一下,她們就沒有說話了。她有些納悶,不過新生之喜,喜氣大於天,當即她就沒想那麼多,把孩子抱了過去,笑容滿面,剛要開口,腦中也一空,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派溫潤如玉的顧南星開口了,磁性的聲音尤為溫柔,「多謝陳媽為我兒接生,此番生了個男孩,本太醫心中甚喜,必有重謝。」
穩婆木訥出聲,「多謝顧太醫。」
「原來是個弟弟。」外面的小塵落有點失望,不過很快就歡喜起來了,不是妹妹也沒關係,是弟弟,他也會照樣疼他的。
然而卻無人發現,剛剛還啼哭不止的小孩,忽然一下子就不哭了,緊緊閉着的眼睛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被嚇住了。
顧南星透過窗戶紙看了一眼外面,剛才隨他等在外處的那個小太監正匆匆離去。
他微微嘆息,伸手往嬰兒包被中一探,向來和善深邃的眼眸中光芒大放,薄唇也忍不住染了一絲笑意。然而想到他剛剛說的話,笑意頓收,眼睛閉了閉。
在他閉眼睛的時候,懷裏的嬰兒忽然臉上出現了一個古怪表情,這表情貌似害羞、貌似憤怒,但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全部都消失不見了,就好像這嬰兒還是初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這時候床上面如白紙、虛弱的美人兒醒了過來,蒼白的額頭上全是汗,然而卻也絲毫不減溫柔的目光落在這對父子身上。
她剛剛聽到了,相公說她這胎生的是個男孩。
男孩,又是個男孩,她知道相公有多麼想她這胎能生個女兒,然後兒女雙全,承歡膝下,可是這終究是命。
看到顧南星神色並不如她想像的那麼歡喜……官月兒心都在疼痛,這畢竟是他們的孩子,就算不是女孩,他怎麼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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