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道的,交代下官不可移動屍體,免得查驗不便。」
宋懷瑾兩道斜飛入鬢的濃眉擰了一路,此時才略松。
一行人走上一條石板鋪就的寬道,西面一座鼓樓,鼓樓旁是館舍正門,此刻門庭大開,兩個驛差守着,正門對面是一片積雪掩映的白牆倉房,幾丈之隔,眾人聽見牆後數聲馬兒嘶鳴。
劉義山道「大人,此道將驛站一分為二,西面為館舍,東邊為馬房倉房與飲馬池,驛內備有五十匹快馬,供大人們和急報信差們驅用。」
宋懷瑾目光越過高牆,「驛內眾人呢?」
劉義山忙道「大人們都不曾離開,他們皆要入京,眼下離歲末還有幾日,並不急啟程,而余大人死的古怪,誰若急着走反倒有疑,謀害朝廷命官是大罪,誰也不想惹麻煩。眼下諸位大人都在各自房中,可要請他們至堂中查問?」
「先去看案發之地,暫不必驚動他們。」宋懷瑾環視一圈,大手一揮,「現在開始,此處由大理寺接管,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
一入館門,便是一片積雪層疊的開闊中庭,劉義山帶着眾人走上了往西北方向去的迴廊,路過明華堂,往館舍深處去。
此驛為北上最大官驛之一,承接來往官員食宿、軍需補給中轉等用,修建的頗為精巧,沿着迴環曲廊走了半刻鐘,方才到一排廂房之前,戚潯一眼看到門額上掛着縞素。
「少卿大人,便是此處了,案發後下官心底惶恐,便掛了靈幡,稍做過祭奠,其餘未動分毫。」劉義山從袖中摸出鑰匙,顫巍巍開了門。
廂房共有三間,中為待客之地,西為暖閣,東為寢處,宋懷瑾一把握住腰間佩刀,打量了一圈屋子便往東廂去,緊隨他的幾個司直亦跟了上去。
戚潯未急着進屋,她饒有興致的看欄杆外雪地里露出來的幾截香。
這幾日夜間皆有落雪,庭中枯木花草皆被大雪覆蓋,可唯獨那幾截香直愣愣的插着,應是有人來祭拜,香未燃盡便被雪撲滅了。
戚潯認得這是佛寺中專用的供香,此等供香不比家用沉檀清雅,又比尋常祭拜所用香蠟貴,誰會專門採買此物祭拜?
她正狐疑間,忽聽裏間有人沉聲驚呼了一句,很快,一個年輕的差吏捂嘴沖了出來,趴在門口欄杆上便是一陣乾嘔。
戚潯輕嘖一聲,「謝司直,可要我予你一粒蘇合香丸?」
謝南柯生的俊逸溫文,剛入大理寺不久,尚不習慣,此刻他嘔的臉白如紙,朝她擺手,「不必,不妨事,不妨事——」
這時,宋懷瑾在內喊道「戚潯——」
「來了!」
應話聲清脆悅耳,是女子之聲,劉義山尋聲回頭,正看到戚潯摘下兜帽,他眸子一瞪,驚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先前戚潯戴着兜帽走在人堆里,只瞧她行止幹練,透着英氣,任是誰都以為她是大理寺的年輕男差吏,劉義山無論如何沒想到,她竟是個姑娘!
她生得一張皎若秋月的臉,杏眼明仁,燦若春華,墨發挽做最簡的小髻,飾以素淨白玉簪,進門時單手扯下身上斗篷,步履生風,通身不拘小節的利落。
待撞見劉義山目瞪口呆的模樣,她抿出一絲瞭然的笑,這笑令她神容越發機靈生動,劉義山還未回神,戚潯已繞過他,走到了宋懷瑾身側。
看清屋內情形,她忍不住皺了眉。
在路上她雖想過案發之地是何種某樣,可當親眼所見,其震撼程度還是不同,實在不怪謝南柯受不住。
廂房十丈見方,雖不甚華麗,卻是家具擺件齊備,北面是帷幔半掩的床榻,東邊則有一套黃花梨八仙桌椅,此刻桌上放着祭品。
縱觀整個屋子,從床榻至窗前案幾,絲毫看不出掙扎打鬥的痕跡,死者余鳴就躺在榻前地上。
屍體呈「大」字型正對南面槅窗,血跡從屍體身下蔓延了大半個屋子,直至廂房門口,又因天寒,凝成一片附着寒霜的血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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