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年,宋仁宗宣佈全新的「內閣名單」:調范仲淹回京,任參知政事(即宰相),與樞密副使富弼、韓琦一道主持朝政。
范仲淹從政已經28年,改革在他腦子裏醞釀已久,十大政策一揮而就——明黜陟、抑僥倖、精貢舉、擇官長、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減徭役、覃恩信、重命令。宋仁宗當場拍板:准奏,全國執行。
但是,僅僅1年零4個月後,范仲淹、富弼和韓琦相繼被調出京城,改革突然剎車。是宋仁宗不信任他嗎?不。歷朝歷代,改革者如商鞅車裂、張居正掘墳,比比皆是,可小范毫髮無損,「聖眷」不可謂不深。是政敵暗算他了嗎?也不盡然。學幾筆小范親信的字體、造一封逼仁宗退位的假信,這樣拙劣的政治伎倆,宋仁宗不會看不出。
問題只在於,操之過急。
有一次,范仲淹審查一份官員名單,不稱職的都毫不客氣一筆勾銷。一旁的富弼看了不忍:「小范呀,你筆一勾,可害哭一家人。」
范仲淹嚴肅地說:「不害一家哭,那就害了一路百姓哭。」
富弼啞然了。不錯,官員要嚴格選拔;可你只看一眼名單,又憑什麼認定昏官呢?范仲淹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言簡意賅地找到改革的目標,卻找不到複雜精細的實施辦法。面對那封假造的退位信,宋仁宗看到了潛在的危機:群臣惶惶,小范孤立,新政還怎麼執行?他果斷地叫停了。
文人最好的時代
范仲淹離去了,岳陽樓留下他文人的絕唱,「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但宋仁宗不會離去,開封城延續着他政治的部署——文彥博,一個有些保守的大貴族,接替了小范的宰相職位。
這一次,宋仁宗選對了改革的經紀人。此後的十多年裏,文彥博以沉默而實幹的姿態,把宋仁宗的改革意圖,不動聲色地貫徹了下去。和他一道的,是包拯、杜衍這批能臣。沒有口號、沒有激辯,小范的十大政策,一條條修改,變得可以操作了。
1050年前後,文彥博覺得,宋仁宗在四川試點多年的紙幣「交子」,向全國推廣的時機成熟了。陝西長安的官員「立功」心切,說乾脆廢止鐵錢,只用紙幣吧。此言一出,老百姓連忙拋售鐵錢、搶購貨物,長安經濟陷於混亂。緊急關頭,文彥博並沒有強制推行「交子」,而是拿出了自己家裏的絲綢,來到長安:「來來來,今日我賣絲綢,只收鐵錢。」一下子就穩定了民心。從那以後,朝廷再推廣「交子」,就沒有阻力了,因為百姓對主政者有了信任。
或許,宋仁宗這種含蓄漸進的方式,錯過了大變革的可能時機,治不好國家的病根;又或許,這種方式的成功,過分依賴他個人的寬仁魅力,而令後世之君難以效仿。但無論如何,新黨舊黨的爭議淡化了;日後改革的中心人物王安石提拔了;人才薈萃的一座高峰到來了——在「唐宋八大家」里,除了唐代的韓愈、柳宗元,其他6人都活躍於仁宗時期。以至於林語堂說,這是中國文人「最好的時代」。
很多年以後,激進的王安石改革失敗了,宋神宗又恢復了祖父仁宗的溫和改良做法,遼國君主急忙召集將領:「不許再去邊界惹事了,宋朝又回到了仁宗的路上」。遼國人或許不會懂得,他們敬畏的這個宋朝皇帝,為什麼叫「仁宗」。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追求;在中國歷史上,他是第一個被尊稱為「仁宗」的皇帝,並造就了北宋一世繁華。(來源:《環球人物》雜誌編輯:肖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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