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人,可以貧困潦倒,但架子是絕不能倒的。
倒不是江湖漢子在謹守着類似於「榮譽即吾命」的箴言,當剖開所有高大上的外殼,便會發現,就算江湖,就算熱血的江湖,真實的核,也是一樣的醜陋污髒:架子倒了,去到別的地方就不會有江湖同道送上盤纏;架子倒了,遇上當道開扒的行徑,就沒人給什麼面子;架子倒了,便被視為江湖人的恥辱,就連官府要來抓捕,也不會有同道願意去援手幫助逃遁……
利益,架子干係着的是利益。
所以可以技不如人,也一定得光棍,哪怕明白必輸的局,該挨的刀要挨,該流的血要流。
丁一回憶着往昔的曲調,拔了一個和弦,音韻在指間流淌,他輕輕地吟唱起來:「仿佛如同一場夢,我們如此短暫的相逢……」一闕唱罷,才對刑天說道,「學生想去的時間,便自會去;不想去時,自然便不去。」他唱着這新誕的舊歌,在這夜的飄雪裏,悼念着不是某個她,而是另一段的時空,另一曲的生命。
然後丁一收起吉它,對身邊早已結束齊整的劉鐵說道:「走吧。」
天然呆着急地說道:「師兄,我去幫你拿刀!」
丁一扯住她,在這風中,緊緊地握着她的手,淡然搖頭笑道:「師兄就不帶刀了。」
「你不帶刀,你以為北直隸的好漢子,就不會用兵刃麼?」刑天在一旁沉聲開口提醒,儘管跟着丁一,他不情願,但終究他還是來了。而在丁一當着他的面,與來訪的孫鏜孫都督談妥,給刑天在高密老家的幼弟,安排一個管隊官的職位,使人去教他不日上京任職時,刑天突然又覺得,似乎跟着丁一也不錯。
《水滸傳》裏宋江等人聚義梁山泊,當然不是史實,但藝術加工的結果,就是為招安,實則上也可以視為世情希望的結局,江湖人士,任他名聲大到人見着就拜口稱哥哥,終究也還是想要做官的;說起史實的,還仍處於叛亂中的黃蕭養,也是想招安的,只不過丁如玉許下的官職實在太小。
刑天剛剛跟隨丁一,幼弟便得了官,要說他便對丁一俯首貼地,那不可能,始終他是被丁某人威脅着,不得不從的;但要他心中沒有感覺,那絕對是假的,他自然是有了想頭,有了想頭便不願丁一去白白送死。
「學生不需要帶刀。」丁一撩起袍裾,接過王越牽過來的四蹄踏雪的韁繩,對着劉鐵和王越說道,「若需要學生重新握起刀,那麼,有刀與無刀,已沒有意義了。」說着他翻蹬上了馬,對刑天說道,「走吧。」
刑天不太明白丁一的意思,他甚至疑惑於為什麼丁一會帶上天然呆?按他看來,天然呆這樣的水準,是江湖上不入流的身手,就是一個累贅。為何會在爭奪北直隸江湖盟主的今夜,帶上這麼一位拖累自己的女人?
他策馬在前,然後丁一與天然呆在後,劉鐵和王越員在最後。
刑天感覺有些不爽,因為行到頭前他感覺自己如同探路的走狗;
於是他勒慢了馬,,等着丁一等人上來並駕齊馳,但卻又覺得為了並駕齊驅,而刻意去留心着丁一馬速的自己,似乎更加凹現出護衛的身份;
他望向身後的劉鐵與王越,如果再慢一點跟他們走在一起呢?那不就是將自己等同於跟隨丁一的弟子嗎?
刑天不禁煩躁起來,胡亂一夾馬腹,終於還是跑到前頭去了。
洗馬溝的三十七家打行漢子,倒是沒有刑天這樣的煩惱。
因為丁一已經在半個時辰之前就來赴他們的約。
丁一不會分身術,自然不可能一邊跟刑天走在一起,一邊又去洗馬溝赴約。
去的是杜子騰。
為他掠陣的是吉達。
「容城先生門下弟子杜子騰,字展之,代家師赴約前來。」杜子騰客客氣氣地抱拳說道。
這年頭有講究,叫名字就是罵人了,尊長的名字,作為弟子和後輩更不可能直呼,「子不言父名,徒不言師諱」有需要時得加諱,所以杜子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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