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鄭璞對他的勸說充耳不聞。
他先父讓兄長鄭彥出繼分家後,他自身這支便與母家盧姓融為一體,又何必分彼此?
若是自購置宅屋搬出去住了,反而不妥。
隨手撈起地上的酒囊灌了口後,用衣袖擦拭了下便遞給譙周,順勢接過小布囊,「不知允南兄帶來何吃食?我正好有些餓了。」
「看了便知。」
譙周沒有嫌棄,接過酒囊也灌了一大口,打了個長嗝方徐徐而答。
什麼吃食竟還故作神秘兮兮的?
有些詫異的揚了揚眉,鄭璞解開小布囊一看,原來是幾張硬邦邦的胡餅。
餅,並也,溲麵使合併也;胡餅,作之大漫沍,亦以胡麻(芝麻)著上也。
不算稀罕物。
先前,靈帝好胡餅,是故京師皆食胡餅。
且隴右之地多種麥栗,胡餅這種製作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吃食,隨處可見。
只不過,來自西域的胡麻稀貴,一般人家可吃不起。
譬如以譙周州學宮祭酒的俸祿,也同樣吃不了多少回。
日常吃的,都是沒有胡麻的「麥餅」。
至於黎庶百姓嘛~~~
生活在西北之地,能飽腹就是萬幸,還奢望什麼胡餅!
拿起一張撕了下一小塊放在嘴中,細嚼慢咽感受着胡麻的淡香,鄭璞有些含糊不清,「允南兄是貪墨了還是接受豪族請宴了?為何會有胡餅拿來?」
亦讓正伸手取餅的譙周一頓。
他任職清水署衙,哪來的機會貪墨?
哦不,以他的品行,豈會做出貪墨這種事情來?
饒是深知鄭璞的性情,他還是憤憤然瞪了一眼,才沒好氣的說道,「我竟數日俸祿購之,拿來與子瑾饕餮,子瑾便是如此報之乎!」
「嘿,我今日不逞口舌之快,恐不知何時方有機會了。」
依舊是含糊不清,鄭璞眉目間露出了一絲笑意,「允南兄此來,是丞相允你所表了吧?」
「萬事瞞不過子瑾。」
微微愣了愣,譙周倏然莞爾而笑,闔目長長舒了一口氣才欣喜而答,「對,丞相准我了。」
他將歸去蜀地。
從去年歲末開始,他便頻頻上書求解梁州學宮祭酒歸去了。
原因令人啼笑皆非。
不是他任職玩忽抑或者出現了什麼紕漏,而是他做得太好了。
好得連他自己都不敢再呆在隴右。
他來隴右任職,一方面是接替年邁射援的職位,另一方面乃是鄭璞昔日謀劃:讓家學淵博的他前來宣揚「逆魏曹丕篡漢必遭天譴」的天命之說。
最初,他宣揚之時,人們僅是將信將疑。
但是逆魏曹叡的連續子嗣夭折、大漢北伐連戰連勝,還有蕭關的大疫以及曹真攻漢中的連月大雨,讓人們慢慢開始改觀。
或許,大漢四百年積威下,真有天命昭昭之說?
人們心中是如此斷定的。
不然,無法解釋得清楚為何那麼多事情的「巧合」。
事情的轉機,在今年開春時,逆魏曹叡的女兒出生滿月便夭折了。
此事不僅讓寡文學的涼州羌胡部落及關中三輔黔首百姓變得篤信,連關東的世家都開始隱隱有所疑。
甚至有些好事者,還斷言了曹叡第三子,尚未滿周歲的曹殷應該也快了
不可避免,最先提出天命的譙周,在隴右黎庶眼中猶如行走在人間的、未卜先知的「聖人」!
有些被招募過來屯田畜牧的、素來奉信鬼神之說的羌胡族人,見到了譙周便口中念念有詞的倒頭便拜,敬若神明。
這便是譙周不敢留在隴右的緣由。
他乃是人臣。
有些人望是不敢安之若素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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