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風好啊。」孫策伸手指指天。「這風颳了一天了,以這樣的風力,坐這樣的快船,從菊花島到這裏也就是一天時間。如果不是擔心你受不了,說不定還能更快一些,半夜就到了。」
田疇想起那幾個水手看他時同情的眼神,有些尷尬。
孫策一邊說笑一邊將田疇引入艙中,分賓主落座。朱然準備了水,請田疇洗漱,又奉上茶和點心,田疇用熱毛巾擦了臉,又喝了兩口熱茶,精神一振,這才覺得又活了過來。他欣然入座,感受到了說不出的安穩,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孫策含笑看着田疇。雖然只是第二次見面,他卻對田疇並不陌生。太史慈每隔幾天就有消息來,多次提到田疇,知道田疇遲早會出現在他面前,只是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眼前的田疇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精神疲憊,還有些說不出的惶恐,看起來格外脆弱。
田疇稍微吃了一些點心,墊了墊飢,隨即奉上太史慈托他帶來的公文。孫策接過,放在案上,手按在木盒上,手指輕拍,卻沒有打開看。
「子泰到此,想必子義已經大獲全勝,具體經過稍後再說,子泰不妨先說要緊事。」
田疇盯着孫策看了兩眼。孫策面帶微笑,眼神清澈,自有一股看透人心的睿智,甚至還有一些戲謔,卻不讓人覺得過於銳利。從在島上看到魚乾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太史慈的用意,卻沒想到孫策與太史慈如此默契,連公文都沒看一眼,就知道他趕來有其他的事要談。
君臣相知若此,何敵不克?
田疇收斂心神,躬身再拜。「疇不遠千里,翻山越海,是有一事要向君侯請教。」
「子泰言重了。請教不敢當,你我各抒己見,互相切磋吧。」孫策笑眯眯地說道:「子泰文武兼備,又熟諳幽州風土人物,心懷大仁,這麼急着趕來,想必是為了子義的化胡策吧?」
田疇微怔,有些詫異地看了孫策一眼。孫策名策,禮儀忌諱當面直呼其名,一般都會用別的字代表,尤其是孫策已經貴為吳侯,又有問鼎天下的意思,臣子避諱已經成為一個毋庸言明的默契,太史慈即使是在背後提及也不會直言「化胡策」,而是用「化胡之計」、「化胡之論」代替。孫策卻直言「化胡策」,這讓他不太好接。孫策可以說,他不能說,否則便有冒犯之意。
「君侯所言正是,我與子義就化胡之計有些分歧。」
「說來聽聽。」
田疇定定神,將自己和太史慈爭論的經過一一說來。他說得很直白,沒有引用一句經典,就事論事,將他反對太名慈的理由解釋得清清楚楚,還做了一些拓展。這一路上,他雖然身上海上,心神不安,卻還是做了一些準備,此刻侃侃而談,邏輯清晰,條理分明。
「君侯是江東人,江東古稱吳越,是楚國故地,再往前,又是百越聚居之地。君侯可能會覺得既然百越之人能為華夏之民,則塞北之胡亦可。然則大錯特錯。何也?江東雖與中原殊俗,卻皆以農耕為主,安土重遷,一旦力不能敵,則不得不俯首稱臣,舍此無以安身立命。塞北之胡則不然,他們逐水草而居,沒有固定的家鄉,利則蜂聚而進,橫行燕山之南,深入河朔。不利則四散而走,退居漠北。縱使千里盡失,於他無所失,於我無所得,不過徒傷士卒性命,空耗錢糧而已。戰不數年,胡人縱有小傷,而我已經國力空虛,不能再戰矣。漢武之時,衛霍橫行漠北,大小數十戰,漠北一時為空,匈奴人也因此虛弱,可是北疆卻未能因此而安。君侯欲建千秋功業,然則以此觀之,有何功業可言?」
田疇停下來,喝了一口水,讓孫策有個思考的時間。
孫策眉梢輕揚,打量着田疇,興趣更濃。田疇是讀書人,但他剛才這番話可沒有一點讀書人的酸腐氣,完全是就事論事,頗有見識。尤其是他對南北不同地理環境的對比,更能凸顯化塞北之胡的難處,頗有說服力。以他的經歷而言,這是難能可貴的卓見,不亞於很多久歷政事的官員。
這是一個非常務實的讀書人,不僅能坐而論道,還能起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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